他的聲音極低,冰冷,毫無一絲起伏。
三言兩語,對這一場官司,拍板定案。
衆人呆如木雞。
這這人誰啊
這語氣,他是官老爺嗎
官老爺定罪前,不得要個證據,再判處嗎
蘇景年不按常理出牌,把村民全都弄蒙圈了。
好奇的目光,全都變成探究。
族長都如此阿諛奉承,小心翼翼地討好,顯然是一個大人物。
村民這會轉過彎來,莫不是此人就是京裏來的官老爺
餘青林之前見他娘帶來族長,眼中生出希望,可轉眼間來了一個貴人,族長極盡諂妹,而那人對他的判處,四十板子就得要半條命,還要將一桶洗澡水給喝了。
他名聲不但要臭了,還會成爲十里八鄉的笑話
“唔唔”餘青林發出抗議,他寧願去官衙,再不濟,也就是四十大板
丁氏下巴都要驚掉了,不是偏幫他們
她回過神來,不滿道:“三叔,他是誰憑啥能治林兒的罪我今兒把話撂在這兒,林兒被治罪,顧芸娘這踐人得填命。要麼,這件事就揭過去,當做沒發生”
“住口”族長杵着柺杖,怒斥丁氏。
他雖然驚訝蘇景年會插手管這樁事,還偏幫顧芸娘,可他真的要管,就算縣太爺來了,也無用
說不定縣太爺爲了討好蘇景年,還會重罰
“你不想青林丟掉性命,你就住口,按照貴人的吩咐去辦”
四十大板,丁氏能忍了,可喝顧芸孃的洗澡水,像什麼話
餘青林還能在村裏頭擡起頭來嗎
“三叔,他”
“他是能要你們命的人”族長瞪丁氏一眼,“他也不冤,能管住自己褲襠裏二兩肉,哪有今兒這件事行了,全都給我退散了”
然後,指着幾個青年壯漢,就當着蘇景年的面,將餘青林摁倒在地上,找幾根扁擔充當板子,板子打在肉上噼啪作響,一點水份也沒有。
丁氏看着餘青林脖子上爆出的青筋,恨不得撲上來代餘青林受了。
族長怕丁氏壞事,讓人堵着她的嘴,鉗制住她,等板子打完了,再放人。
曹氏看着痛得面目猙獰的餘青林,雙腿發軟,跪坐在地上。
餘秀蘭躲在人羣裏沒有出頭,她雙眸閃閃,盯着馬車,心裏不知在想什麼。
顧芸娘從馬車裏傳出聲音之後,雙手緊緊攥着拳頭,呆怔地盯着馬車,一道青布簾子阻隔她的視線。
那一道低沉的聲音,空曠而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卻是那般令她魂牽夢縈。
是他
顧芸娘心中無比的篤定。
雖然不知他爲何會千里迢迢,來到窮鄉僻壤的梨花村。
對她無疑來說是驚喜
顧芸娘想要衝上去,掀開簾子,看看他的模樣。
可她如今的身份,如今的處境,都不合時宜。
她極力壓下心裏翻涌如潮的感情,剋制住自己的衝動。
“芸娘,你咋了貴人給你做主,你咋哭了心裏還有委屈嗎一併給說出來,讓貴人給你做主”劉大嫂見顧芸娘滿面淚水,不禁愣住了。
顧芸娘擡手抹一把臉,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潸然淚下。
“沒有。我我是太高興了。”
顧芸娘嘴角扯出一抹笑,她是真的很高興。
蘇哥哥不但來了梨花村,還出手幫了她。
“你這丫頭。”劉大嫂張望着馬車,唸叨着,“這貴人看來是個大善人,芸娘,你要上前頭給人道謝”
顧芸娘一怔,她輕輕咬着下脣。
這是一個很好接近他的理由。
她動了動腿,卻覺得每一步都那麼沉重。
短短几步的距離,她彷彿走了漫長的一個世紀。
車伕正要驅車,就看見顧芸娘走上前,他拉住繮繩。
“小娘子,你沒事吧”車伕看着顧芸孃的姿容,心裏暗道一聲,難怪招惹了禍端。
這一張漂亮的臉蛋,就是在京城,也算拔尖。
顧芸娘緊了緊手心,盯着被秋風吹拂晃動的車簾子,她吞了吞口水。
一聲蘇哥哥幾乎破口而出,在脣邊被她生生吞嚥下去。
“貴人,多謝你今日出手相救。”
車窗簾子被掀起來,顧芸娘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來。
雲暮露出一個腦袋,掃一眼不遠處的村民,隨後對顧芸娘道:“小娘子,你不必道謝,主子是給夫人積福。”
顧芸娘胸口沉甸甸的,窒悶地發慌。
她吶吶道:“你們主子,他成親了”
雲暮笑道:“是啊。主子和夫人青梅竹馬,伉儷情深,已經成親有六年。”
顧芸娘愣住了,眼裏瀰漫着霧氣,心裏又酸又澀,十分的難受。
她看着雲暮的神情,如何不知,他是防備着她會賴上蘇景年。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嗎
溫熱的淚水流淌下來,她嘴角卻是微微彎勾着,又哭又笑,十分滑稽。
雲暮也看不懂顧芸娘,他之所以這麼說,是蘇景年正值青年,今後會在梨花村住一段時間。不但長得俊美好看,家世底蘊深厚,就怕有人起不該有的心思,纔會藉着這個機會表明他有主了,讓他們歇了心思。
可眼前的人,讓他心頭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她看着他的眼神,彷彿認識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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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大嫂拉了拉顧芸孃的袖子,讓她別在貴人面前失態。
顧芸娘望着掀開的車簾子,試圖看清馬車裏的另一個人,除了雲暮身側的遲曦,他一抹衣袂都沒有看見。
她難掩眼中的失落,“你們主子是給夫人積福,救我卻是事實。我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回報,只有一手廚藝還能說得過去,明日我去溪裏抓螃蟹,給你們做謝禮。”
這樣她去送蟹,能夠見到蘇景年。
雲暮想要拒絕,可看見顧芸娘期盼的眼神,他莫名地想到文曲顏每回夜裏給主子按腿,希望他能夠放行,都是這種眼神望着他。
鬼使神差,雲暮點頭。
顧芸娘脣邊綻出一抹笑意。
轉瞬,她微微蹙眉,告誡雲暮,“別的小姑娘要給你們主子報恩,你別這麼輕易的答應。”
雲暮:“”
“我和她們不一樣。”顧芸娘看着雲暮意味深遠的眼神,她抿了抿脣,補充道:“我我是寡婦,你可以不用防着我。”
雲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