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渠陽近日陰雨綿綿,地面始終濕漉漉的,大大小小的水坑如鏡面。
薑緋說好要回家吃飯,安夢茹前兩分鍾還給她來過電話,問她到哪兒了,差不多要準備炒菜。她睜眼說瞎話,回自己已經在路上了。其實那會兒才下班,這天律所的事還挺多的。
等電梯時梁肖也在,側頭問她要不要去喝兩杯。
“不了,我媽喊我回家吃飯。”
“開車來的?”
“地鐵,今天車號限行。”
梁肖知道她家住在老城區那塊,他去的地方也是那方向,便說:“送你吧,順路。”
這天氣太差,又潮又濕,通常要八點後才見雨停,薑緋自然沒拒絕,說下周一的午飯她請。
梁肖揚眉,“那我豈不是佔了便宜。”
薑緋笑了笑。
雨天,又是下班高峰期,薑緋下車已是四十分鍾後,比平時多費了一半的功夫。
車子進不了窄巷口,告別梁肖,薑緋撐著傘,慢吞吞地摸黑往前走。
這裡的路燈老早就壞了,一直不見修,她不怕黑,怕黑的另有其人,左右從小也走習慣了,眼睛只要盯著前邊發廊的招牌看就行。過了那兒,再左轉,就是她家。
這時身後突然打來一道亮光,正好投在薑緋腳下,她下意識回頭,只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輪廓。
人臉雖沒看清,氣場卻是讓她熟悉的。
她眯了眯眼,等人走近了才說:“你怎麽在這兒。”
來人穿著單薄,寬敞的風衣,頎長的個,身上沒藥的氣味在黑暗中比外觀強烈。
他們已經有大半個月未見,都太忙,沒時間碰面,也鮮少電話聯系,能在這會兒遇上,來回原因就一個,只能是安夢茹。
果不其然,隨即薑緋就聽到他說:“安姨讓我來的。”
“沒聽你說啊……你不是出差?”她問。
她說話時傘面不經意間壓低,水珠順著傘骨落下濺到乾淨的鞋面,陸柏珵蹙眉,“你先把傘收了,這麽說話不嫌累?”
薑緋撇撇嘴,收了傘,走到他身邊,見他關了手機照明,也不說話。
陸柏珵本還等著她接著問自己,結果沒等到下文,他只得主動開口:“剛剛送你回來的人是誰?”
“你看到啦?”
薑緋漫不經心地路過發廊,
“梁肖啊,去年年末我不是去參加同事婚禮,就他的。”
陸柏珵抬眉,不知道在想什麽,轉而又問她今天留不留家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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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情況吧。”
倆人邊說邊走,到了攀滿薔薇的鐵柵欄,方才分開。
安夢茹見倆人一塊來的,還愣了愣…….
“約好的呀?”
“又沒提前跟我說,怎麽約啊?”
薑緋低頭換鞋,“門口碰上的。”
陸柏珵落她身後,給安夢茹遞了籃櫻桃,“記得您愛吃,路上看到就買了。”
“來還帶東西,多破費啊,”安夢茹笑得見牙不見眼,“飯菜都做好了,洗洗手就能吃,阿姨做了你喜歡的油燜大蝦,剛端上桌嘞。”
“謝謝安姨。”
比起安夢茹的熱情,陸柏珵的反應要淡定得體得多。
薑緋回頭,這才發現他還拎著櫻桃,不免多看他兩眼。只見他衝自己露出白牙笑,她微怔忪,誰知下一秒櫻桃就到了她手裡。
是安夢茹對著她一瞬變臉,不由分說地命令她去洗櫻桃。
薑緋:“……”
有時候她都會想,自己到底是不是親生的,怎麽安夢茹對陸柏珵比對她還好,從小就這樣。但這種想法和陸柏珵提起,陸柏珵也只是說,好分對內和對外,如果安夢茹命令他做事,讓她閑著,那才不正常。
她當下勉強接受了這個言論,可還是要求他必須要在她受血緣壓迫的時候搭手幫忙。
所以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時,薑緋並不意外。
她側過身子,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推了櫻桃給他,然後懶洋洋地靠著冰箱站,揀起一開始的話題問他:“我媽怎麽找上你的呀?”
這片區的獨棟樓房都跟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間距很近,就一過路小徑。薑陸兩家緊挨相鄰,從以前的關系就很好。
後來陸家搬去了新城那邊,雖說兩邊聯系沒斷,但肯定是不如往前深交的。逢年過節可能還會帶個禮物上門看望寒暄,但今天也不是什麽特殊日子,怎麽安夢茹就把陸柏珵給叫來了。
陸柏珵搖頭,給櫻桃盛水,“我也不清楚。”
他是白天接到的安夢茹電話,當時他正好得空,便應承下來,具體也沒問。
薑緋聽著輕微的水流聲,臉色兀地一變,壓低了聲音看陸柏珵:“我媽不會知道咱倆的關系了吧?”
陸柏珵轉眼看她,她皮膚白皙,眼皮很薄,雙眸大而不空,清亮有神,鼻尖有幾粒她經常抱怨的淺褐色的小雀斑,實則並不突兀,往下唇色朱紅,帶著潤澤的水光。
他似笑非笑,反問道:“我們什麽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