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騎着馬過來,翻身下馬,展開手裏的聖旨。
“薛慎之、商枝接旨”
薛慎之與商枝立即跪下接旨,其餘村民全都懵了,他們這輩子第一次看見宮裏面的人,也是第一次看見傳說中的聖旨
聖旨對於他們來說存在於虛幻中,終其一生,也見不到。
可今天他們見到了,震驚下,一時反應不過來。
直到陳族長跪下,村民如夢初醒,紛紛跪下來。
內侍高聲尖銳的聲音傳入衆人耳裏。
“商枝救治白嵩城有功,才貌品德實屬上佳。薛慎之才學斐然,乃後起新秀,與商枝甚爲般配,今特賜賜婚,二人締結良緣。擇日完婚欽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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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謝皇恩浩蕩。”薛慎之與商枝接旨。
村民跟着謝恩。
唐老爺跪在人羣之後,聽到這一道旨意,整個人都懵了
這一道不遠千里而來的聖旨,只是爲了給名不見正傳的兩個人賜婚
簡直太過可笑
唐楚君眸光微微閃動,她心中也有一絲意外,看向商枝的目光十分複雜,能夠得元晉帝賜婚,一定是憑着她過人的本事,讓元晉帝另眼相看。
她看向唐老爺,他的臉色陰雲密佈,不禁抿緊脣瓣,唐老爺這算是失策了。
他以爲薛慎之會爲錢財彎腰,自古以來,紅袖添香是美談,薛慎之是狀元,納妾十分正常,總會鬆口的。而今一道聖旨打斷了唐老爺的算計。薛慎之若不得元晉帝器重,他與商枝的婚事是元晉帝賜婚,他若要納妾,便不能隨心所欲。
否則,便是對元晉帝賜婚感到不滿。
商枝心中很詫異,她之前向元晉帝討要過賜婚的聖旨。元晉帝並未給一句準話,她以爲元晉帝要出爾反爾,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薛慎之沒有被人榜下捉婿,他們馬上又要成親,沒有人能夠破壞。
哪裏知道元晉帝竟是派人將聖旨送到杏花村,當着全村百姓的面宣讀聖旨。
來此的人都是清河縣有頭有臉的大老爺,他們都是抱着與薛慎之結交的心思,甚至和唐老爺一樣,想要更深入一步的關係。如今聽到這一道聖旨之後,紛紛打消將女兒送給薛慎之做妾的打算。
商枝覺得這道聖旨來的正是時候,那些人不敢再打薛慎之的主意。
嘉郡王妃也大出意外,元晉帝分明已經知道薛慎之的身份,竟還給商枝與薛慎之賜婚。
不過,這也算是一樁好事,她便沒有多說什麼。
蘇易最先反應過來,他連忙給內侍塞賞錢,將人往席間領去,“公公舟車勞頓,辛苦你了。先在此用飯,安歇。”
內侍的確累得夠嗆,也不和蘇易客氣,直接在主席位坐下。雖然他身份低微,但是宣讀聖旨,便是代表着元晉帝,身份便又顯貴起來,安排在主席位。
一切都就緒,薛慎之牽着商枝去喜堂拜堂。
薛慎之看見主位上的人,眼中詫異,不由看向商枝。
秦玉霜緩緩搖了搖頭。
薛慎之抿脣,並沒有開口提醒商枝,秦玉霜來了,並且被安排在主位上。
與嘉郡王妃、嘉郡王並坐一排。
儐相引着薛慎之與商枝進香。
引讚道:“跪,獻香。”
薛慎之與商枝獻香之後,通讚道:“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兩人磕完三個響頭,便正式拜堂。
儐相道:“一拜天地。”
薛慎之牽引着商枝一起拜天地。
“二拜高堂。”
薛慎之與商枝轉過身來,跪拜長輩。
秦玉霜看着跪在她面前的商枝,眼圈瞬間就紅了。她不知道商枝歡迎不歡迎她來參加婚宴,但是她忍不住來杏花村參加喜宴,並且貪心的想要得到更多,親自以長輩的身份出現在席間。看着她與薛慎之拜堂,爲人母不捨的情緒讓她眼眶發酸發脹,忍不住想要落淚。
看着商枝磕下頭來,秦玉霜手指骨發白的攥緊紅色的錦帕,按捺不住地想要站起身。
嘉郡王妃拍了拍她的手背,秦玉霜才冷靜下來。
“夫妻對拜。”
薛慎之望着商枝的目光,溫柔如水,兩人彎下腰的一瞬,他低聲在商枝耳畔道:“娘來了。”
商枝彎腰的動作一頓,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過一瞬,她就知道薛慎之指的是誰。
下一刻,她與薛慎之完成拜堂儀式。儐相高唱送入洞房,薛慎之直接握着商枝的手,牽着她去洞房
。
商枝坐在鋪滿紅棗花生的牀榻上,兩個人按照喜娘的儀式照做,遞給薛慎之一柄玉如意,挑開喜帕。
薛慎之握着玉如意的手指微微發緊,他緩緩地挑開喜帕,露出一張穠李夭桃的面容。峨眉淡淡一掃,雙頰淺淺兩抹胭紅,雲蒸霞蔚,豔壓海棠。
薛慎之的目光不禁變得深邃,怔怔地盯着她,看着商枝擡起頭來,朝他嫣然一笑,薛慎之的心臟驀地快速跳動,緊緊地握住玉如意。
商枝看不懂薛慎之眼底的神情,卻被他眼底深處厚重的情意,牽動心絃。
沈秋端着兩杯合巹酒遞給二人。
薛慎之坐在商枝身側,兩人手臂交纏,仰頭飲下合巹酒。
酒氣薰染,商枝的眉眼愈發昳麗,臉頰緋紅如玉,薛慎之手指微動,輕輕拂過她發燙的面頰。
商枝渾身的血液瞬間往頭上涌來,想着昨晚在冊子上看到的各種姿勢,緊張地捏着裙襬。
喜娘在一旁含笑地說道:“祝賀二位連枝相依、同心永結。”
沈秋給喜娘一個紅封。
喜娘惦着手裏的份量,又一連說好寫喜慶的話,帶着人離開。
屋子裏,一時間,只剩下商枝與薛慎之。
商枝心如擂鼓,緊張地吞嚥口水,“你你不是要出去敬酒”
薛慎之看着她緊張無措,卻又故作鎮定的模樣,忍不住輕笑一聲,傾身含住她柔軟嬌嫩的脣瓣允吻,並不纏綿深入,淺嘗輒止。
望着商枝潤澤嫣紅的脣,喉結微微滾動,“桃花香味。”
商枝一怔,轉而明白他說的是口脂的香味,擡手捶他胸膛,卻被他寬厚的掌心包裹住。
“我讓沈秋給你端一碗粥進來,你先洗漱,若是累了,可以先睡。”薛慎之鬆開她的手,低頭在她耳畔道:“我很快就回來。”
商枝點了點頭,目送薛慎之離開,商枝雙手拍了拍滾燙的臉頰,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沈秋端着一碗肉絲粥進來,商枝將喜服脫下,挽着袖子將臉上的妝容卸去,清清爽爽地坐在桌子前喝粥。她餓過頭了,一碗粥只吃了一半,讓沈秋端出去,然後將秦玉霜請過來。
她能來參加婚禮,商枝很意外,心裏卻涌現一股子喜悅的情緒。她對秦玉霜的感情是複雜的,但是因爲身體裏流淌着一部分秦玉霜的血脈,雖然未曾相認,卻也沒有否認過她是母親的事實,她在你潛意識裏將秦玉霜當做母親,實際上兩個人卻是很生疏。
而她大喜的日子,秦玉霜出現,她很高興
不一會兒,沈秋將秦玉霜請進來。
秦玉霜很拘謹,侷促不安地站在門口,心裏猜測着商枝請她進來爲的是什麼事情
“請坐。”商枝站起來,指着身邊的位置,讓秦玉霜坐下。
秦玉霜忐忑地說道:“枝枝,我貿然地來參加你的婚宴,沒有事先知會你,我”
“你是我的孃親,出席自己女兒的婚宴,難道有錯嗎”商枝反問着秦玉霜。
“你如果不喜歡,我就”秦玉霜突然反應過來商枝說的什麼話,話音戛然而止,驚愕地睜圓一雙美目,“枝枝,你你方纔說什麼”
“參加自己女兒的婚宴,您覺得錯了嗎”商枝看着秦玉霜臉上滑落的淚痕,語氣不由得放緩放柔,“無論我對你們的態度是什麼,都無法抹去血脈裏的親緣。我與你們的相處不自在,是因爲你們對我的愧疚之情。將我弄丟並非你們所願,不是出自你們的本意,爲何要覺得虧欠我”
“枝枝”
商枝拿着一方乾淨的錦帕遞給秦玉霜,“我喜歡一家人親近的相處,平和舒適的方式。就像你當初對待蘇錦瑟一般,只是出自對女兒的關懷,我做得不對,或者你有不認同的地方。可以訓斥我並且提出你的意見,不必擔心我翻臉。沒有任何的內疚與虧欠,也沒有任何的彌補摻雜其中。”
她不認爲錯過的那一段時間,內疚與彌補能夠填平。既然如此,爲何不能將過去那一段抹去不提,重新開始呢
秦玉霜似乎聽懂商枝的意思,尋常母女該如何相處,她們便該如何相處。
一旦摻雜愧疚與其他的感情,這一份母女情份,便會變了滋味。
“我知道了。”秦玉霜心裏鬆一口氣,她臉上綻出柔美的笑容。覺得她鼓足勇氣來參加商枝的婚宴,是這一輩子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非但沒有被商枝反感,反而解除母女之間的那一層隔膜。
話都說開了,秦玉霜在商枝面前,不再緊張拘謹,反而很放鬆。
她想與商枝說幾句這些時間來,想對她說的體己話。
外面卻傳來腳步聲,薛慎之敬酒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