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痛得在地上打滾,她的尖叫聲,驚到狂躁的駿馬,舉蹄往前奔跑,卻被車伕制止住,蹄子落在何氏的雙腿上,她淒厲的嗷叫。
這個時候,若是有懂馭馬之術的人,就能夠發現,發狂的馬就像一只風箏,那根線捏在車伕手中,操縱它蹄子踩在何氏的腿上,沒有傷及上半身或者要害處。
婢女從地上爬起來,看着何氏被踩在馬蹄下,臉上的血色盡褪,癱倒在地上,“夫人夫人”爬過去拉着何氏的手,從馬蹄下拖出來。
“腿,我的腿”何氏大叫着,雙腿劇烈的疼痛,右腿腳踝被裂了
婢女嚇壞了,手足無措地大喊,“郎中快去請郎中”
圍觀的人羣,全都在看熱鬧,根本沒有人去請郎中。
車伕控制住驚馬,立即去請郎中。
婢女聽着何氏瘮人的哀叫,焦急地說道:“夫人,您等等,車伕已經去請郎中。”
何氏哪裏聽得進去,她快要痛昏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車伕將郎中請過來。
郎中給何氏檢查腿,腿傷了筋骨,最嚴重的是腳踝,骨裂移位。
簡單處理何氏的腳踝,讓何氏將腳擡高,將她擡到馬車上,回蘇府取冰塊冰敷,再用夾板固定。
腿傷處理好,何氏的衣裳被冷汗給浸溼,臉色蒼白,她冷聲問道:“馬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夫人,馬沒有任何的問題,突然受驚發狂。”婢女的腳也輕微的扭傷,她跪在地上回話。
何氏臉色陰沉,然後往門口看一眼,“景年呢”
“少少爺在下棋。”
何氏臉上露出傷心的表情,她的腿受傷,府中動靜大,蘇景年不可能不知道。他聽到風聲,也不見過來探望她。
這些年,她將蘇景年當做心肝眼珠子護着。他的腿殘廢之後,更是小心翼翼,加倍疼愛。可他的心太硬,對她這個做母親的,一點母子情分都沒有
“文曲顏呢”何氏厲聲問道。
“少少爺讓少奶奶撿棋子。”
何氏氣得心肝肺疼,蘇景年這是在維護文曲顏,將她留在身邊
擔心她將怒火發泄在文曲顏身上
“這個兒子,我真是白生他一場”何氏心裏難受,秦氏命好,兒子都護着她。就算與她有隔閡的蘇越,也化解了心結。心中一酸,何氏悲涼道:“我怎就這般命苦呢”
婢女低垂着頭,不敢應下這句話。
“若是曦兒還在”何氏猛地住嘴,神情很難看,“文曲顏回來後,讓她過來伺候”
婢女更是不敢作聲,心裏覺得文曲顏太可憐,但凡三少爺對她和顏悅色一回,就要被夫人磋磨一頓。
而松翠閣,文曲顏跪坐在地面,看着蘇景年一個人對弈。
文曲顏對蘇景年的印象很不好,小時候她住在秦家,經常能看見蘇景年,那時候的他很瘦很高,像一個小霸王,專門喜歡欺負小女孩,逗她們哭,他就會笑得很開懷。唯一能夠治住他的就是雲曦姐姐。雲曦姐姐一出現,他就不敢欺負人,老老實實跟在雲曦姐姐身邊。
再見的時候,她八歲,蘇景年已經十三歲,他被蘇二爺送去軍營錘鍊他的性子。可他就是一個放縱不羈的人,在軍營經常與人打架,最後被軍營以難以管教的理由送回來,被蘇二爺一頓狠揍,禁足在府中。
蘇景年坐在窗戶上,拽着她扎的羊角辮,說:“胖糰子,哥哥帶你出去買糖喫”
文曲顏是怕蘇景年的,因爲他欺負得最多的就是她。她想拒絕,蘇景年拎着她出府,帶着她上花樓喝花酒。回來的時候,他買一根糖葫蘆給她,並且威脅她,“你敢告狀我去花樓,小心我會揍你。我打女人一點都不手軟”
文曲顏看着蘇景年的拳頭,嚇得圓溜溜的眼睛積滿水汽,保證不會告狀。從那以後,蘇景年但凡去花樓,就會帶着她去打掩護。一個月的相處,蘇景年除了兇一點,喜歡拽她的辮子,捏她的臉,沒有再欺負她。那時候,文曲顏想如果蘇景年不再帶她去花樓,就是一個有一點點討厭的小哥哥。
祖母接她回去的時候,蘇景年送給她一支金步搖,那是成親的婦人才佩戴的頭飾,她羞惱的扔進妝奩裏,再也沒有管過,蘇景年的事也漸漸忘了。因爲她最喜歡的是蘇易,滿心滿眼都是他。
再見蘇景年,她已經十二歲,蘇景年十七歲,他徹底的變了,聲名狼藉,暴虐陰戾,她親眼看見蘇景年將一個男人打死在巷子裏,搶走一個女子。
蘇景年滿臉鮮血,目光兇狠的模樣,深深刻進文曲顏的記憶中,對他心裏充滿恐懼。
文曲顏想如果雲曦姐姐還在就好了,蘇景年雖然混不吝,卻不會變成惡事做盡的壞人。
“嘭”地一聲,文曲顏心口一跳,立即回過神來,就看見蘇景年將棋簍揮落在地上,棋子散落一地。
“撿起來。”蘇景年臉色陰鬱,轉動着輪椅回屋子。
侍從跟着進來,將門關上,“夫人的腳踝骨裂,郎中說要在牀上躺幾個月休養,不能出府。”
“骨裂”蘇景年眉頭一蹙,侍從連忙解釋道:“車伕沒有想到夫人會滾到馬蹄下,想要控制馬匹來不及了。”
蘇景年擡手摸着發間的玉簪子,意味不明道:“骨裂也好,這幾個月就安心在府中待着。”
總也好過,她在外去送命好。
“可是皇后娘娘那一邊”
蘇景年吩咐侍從幾句話,揮手讓他下去。
侍從驚疑不定的看向蘇景年,遮掩住眼底詫異的神情,恭敬地退出去。
蘇景年摸着自己的腿,透過窗戶,望着文曲顏蹲在地上一顆顆撿棋子,婢女在一旁想要幫忙,卻被她給制止。一顆不剩的撿完,招來婢女打一盆清水,將棋子洗乾淨,兩色分裝。
他不由想起一個模糊的畫面,幼年時文曲顏被他威脅恐嚇,分明要哭出來,卻含着淚水,吸着鼻子,不讓眼淚掉下來。
十分膽小怕事,卻又有一點可笑的固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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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明明傾慕大哥,畏懼他,依舊不敢反抗,順從的嫁給他。
叩叩
文曲顏捧着兩個棋簍,站在門口,她猶豫一下,咬着下脣道:“蘇蘇哥哥,我、我把棋子撿好了。”
“扔了。”
文曲顏抱着棋簍的手指發緊,手指發青,她眼底積聚水霧,委屈地望着緊閉的門扉。
“我我洗乾淨”
門陡然打開,文曲顏話音戛然而止,她睜圓眼睛看向蘇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