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縫打開的剎那，有冷風拂過，在江遠離去後她想了很多，有什麼比失去過後更加痛苦。
在昏暗的燭燈在徐徐晚風中竟是沒有受住，猛地搖晃了兩下，熄得只餘一縷青煙。
黑暗中，徐芷伸手撐住桌子，冷汗順着額頭淌到了臉上，她低垂着頭忍下一陣目眩，狠狠咬了下舌尖，喚回兩分清醒。
消瘦的手掌緩緩撫上隆起的腹部，原本不大安分的胎兒似乎被這不太有誠意的觸摸給安撫了般，漸漸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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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笑在沉寂的房間裏響起，只一秒就夏然而止，徐芷直起腰來，伸手將肩頭的長袍扯下來擱在一旁，褪去鞋襪，掀開被褥躺了進去。
屋子裏燒着安神香，但躺下的那一刻，徐芷卻無緣由地打了個寒顫，忍不住蜷了蜷身子。闔眸許久，她似乎又忽然想起了什麼，坐起身來，探了半個身子出去摸索到桌子上一碗涼透了的安胎藥。
只聽見一聲脆響，原是方纔俯身時，腕上佩戴着的鈴鐺手鍊從衣襟裏滑出來，輕磕在瓷碗上。
徐芷愣了一瞬，不自覺地伸手按住胸口前貼身佩戴的暖玉，帶着淡淡的溫度，這是蕭玉不知什麼時候送給她的，好像自她懷孕後就帶着了。
良久，她伸手將暖玉重新扔回了衣襟裏，仰頭一口將涼透的安胎藥灌了下去。
空掉的藥碗扔在小案上，徐芷乏得睜不開眼睛，將身上的錦被裹了裹，嚴嚴實實地捂住自己，真是越來越怕冷了。
應着倦意半是昏半是睡，意識抽離之前，藉着腹中的涼意和不適將那幾分難以啓齒的委屈磨碎成一個無處可訴的念頭。
蕭玉，你這個沒良心混蛋。
屋子裏還瀰漫着一股散不去的草藥香。
徐芷睡得不大安穩，這些日子她心裏總是有幾分莫名的不安，之前蕭玉陪在她身旁時倒是勉強能忽略掉，如今這不安愈發顯山露水，攪得她睡夢裏也是眉心緊蹙，不得安寧。
一片昏黑中，徐芷隱約感覺有人觸了觸她的眉心，這讓她心裏立刻戒備起來。她努力睜開眼睛，瞧見一個模糊又熟悉的身影。
也許是太倦了，也許是身旁的氣息太過於熟悉，徐芷雙眼一閉，乾脆又睡了過去，不再理會。
第二天徐芷起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她下意識看向身旁，卻是空空無人，心道昨晚的那個影子多半也是自己睡糊塗了。
另一邊巴木也不知道去了哪裏，若是死了還能尋得着屍體。
找了一天一夜，晚間蕭玉這才策馬回來，衣霜濃重，風塵滾滾，像是這一天一夜都在趕路。
“王爺，這巴木實在狡猾，都尋了許久仍然未見其行蹤。”
蕭玉疲憊的眉眼皺起，留下的時間不多了。
“給本王接着找！抓的那小子招了沒有？”
李旦頷首：“那小子硬得很，什麼都不肯說，屬下看着多半是個傻子。”
蕭玉冷哼一聲，說：“就算是個傻子也得給本王從他的嘴裏撬出點東西來！”
這次對蕭玉親自到邊界抓捕巴木令李旦很意外，這點小事直接交給當地官員不就行了嗎，但他也不敢問，主子做的事定有他的道理。
當下屬的只管聽從便是。
李旦離開後，蕭玉就這方纔的姿勢站了許久，耳邊盡是陸青河的話。
“王妃娘娘的胎兒日漸生長，攝取了太多母體養分，若是生下孩子，加速毒發，那剩下的日子還有半個月的光景。”
“那只是好的結果，若是不好的，有一半的機率會一屍兩命。”
這次又收到嶺南密信，說當初在巴木體內的蠱母能抑制粹燭的毒性，雖然蠱母已死，但屍體還在，只要找到蠱母，再以其心愛之人的心頭血做爲藥引，那便可延緩毒發。
這也就是爲什麼蕭玉會不辭辛勞的要尋找到巴木的原因。
恰逢今日是浴佛節。
宮內邀各位世家小姐和夫人一道前往靈歸寺祈福。
徐芷是燕王府的女主人，但她沒想到的是嚴霜亭也在其中，徐芷只是淡淡掃了一眼，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
出府當日，徐芷剛一出前廳遠遠就看到了嚴霜亭，她像是憔悴了許多，今日的她只穿了件素白的袍子，綰了個簡單的髮髻，在門外等她。
見着她來，俯身行了個禮：“拜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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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芷託着肚子應了一聲，從她身邊經過，不知道怎麼了今日眼皮子一直在跳。
嚴霜亭跟着她的馬車在後面緩緩走着。
馬車內徐芷拿出新得了的小風車給徐芷瞧，“這可是浣盈新給我買的，芷兒喜歡嗎？”
“浣盈不是瞧見姐姐喜歡纔買的嗎？”徐芷餵了她一口點心，說：“爲何姐姐要問我喜不喜歡？”
徐顏作思考了半晌，苦惱的問道：“我想不出來，但我想芷兒也喜歡這個小風車。”
浣盈在一旁笑着打趣：“徐姑娘從拿到這個風車就喜歡得不行，奴婢就問她要不要給王妃也買一個，可徐姑娘搖搖頭說，上次您給她買的小風車弄丟了，她怕在弄丟了就只買了一個給您，自己卻不要。”
“你個小機靈，最後不也還是你在玩？”
徐顏撅着嘴，說：“那我可以留着跟小外甥一起玩。”
隨後又趴在徐芷的肚子上，小心翼翼地摸着，傻笑：“小外甥乖乖，等你出來，我就帶你去玩小風車，去捕魚，去爬樹…”
嚴霜亭的馬車裏時不時傳來前面的歡聲笑語。
手裏的帕子快被絞爛了，今日瞧見徐芷的肚子，嚴霜亭是忍了很久才壓下心中的嫉妒。
憑什麼這個佞臣之女能懷上燕王府的嫡子，憑什麼她能做王妃而她卻不行。
嚴霜亭知曉浴佛節都會邀世家女前去拜訪祈福，她被禁足了，出不去，眼看徐芷這踐人都快要生了，她不能在坐以待斃。
買通下人遞了消息給父親，求嚴太傅幫忙在浴佛節的摺子上添上她的名兒，這樣一來她就可以藉着浴佛節的名頭出去了。
緊趕慢趕，轉移也到了靈歸寺。
這世家的人可真多，徐芷挺着個大肚子本也可以不來，但蕭玉出門在外，她想爲他也求得一道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