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木對上蕭玉，不覺得自己是個階下囚。
“金國一家獨大，吞併南朝並非難事，聽聞你們擅長訓練兵馬的徐大人死了，那我可以幫你們訓練，同樣也可以幫你們對抗金國。”
蕭玉眼中閃過一絲輕蔑，笑道：“你本是個死囚，卻讓你苟且偷生了好些時日，就算你真當會訓練兵馬，那本王又憑什麼相信你的無稽之談？”
“而你身上也沒什麼值得賭作籌碼之物，不對，還有一樣東西是本王想要的…那就是你的命。”
天空中傳來烏鴉的叫聲，獵鷹抖擻精神，展翅突進風中，撲進了樹濤間。底下的氣氛也隨之緊繃，巴木一直看着蕭玉，像是要證明自己有把握，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
可是蕭玉方纔的那番話到真提醒了自己，蕭玉不會信他，而他也不會信蕭玉。
蕭玉擡起手掌，落在了腰側。
他們兩個人對峙着，在獵鷹撲撕烏鴉的剎那間，巴木遽然用腳顛起刀，甩掉了刀鞘。
他一個前滾翻，緊接着雙腿爆發出強勁的力道，整個身體都隨之彈起，刀已經劈向了蕭玉的門面。刀鋒悍然相撞，在巨力抵抗間擦出火花。
數日的寒風裏消散，白天還晴空萬里，此刻已經陰雲密佈。幾點豆大的雨滴砸了下來，跟着暴雨忽至，沖刷着髒兮兮的天地。
方纔巴寧被巴木喝聲不要插手此事，在雨裏聽到了細微的打鬥聲。他用力地撥開枝葉，踩着泥水想要過去。他滾出來的那一刻，正與持着刀的禁軍對面。
他手無寸鐵，眼看雨簾外的巴木落於下風，情急間大喝一聲，竟然轉身抱住碗口粗的禿頭死樹，掄了起來。
“大哥！”巴木像是蠻撞的猛牛，力大無窮，把這一面的禁軍衝得七零八落。
蕭玉豈料巴寧有這樣的力氣，被那揮來的樹晃開了身體。
巴木已經中了刀，見機馬上退到巴寧身邊。巴寧生有異力，比猛獸還要駭人。他掄着樹，擋着那些刀劍，喊道：“哥！你先走！”
巴寧抵着樹，大吼一聲，直直地撞開豁口。他根本不怕刀劍，也不怕蕭玉，初生牛犢都是這樣的脾性，他眼裏只有大哥巴木！手臂上捱了刀子，巴寧也不覺得疼，他踹翻前方的人牆，頂着暴雨護着巴木狂奔起來。
巴木淌着血，染紅了一地，雨水沖刷過後很快就沒了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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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寧擦抹着臉，哭道：“哥！你不要死！”
“阿寧，我不是一個好哥哥，幾次三番地讓你陷入險境。我恐怕是不行了，你以後也要自己照顧好自己啊。”
“哥，你不要我了嗎，阿爹阿孃他們不要我，現在連你也不要我了嗎？”
巴木不是認命的人，他在征戰時幾次遇險，都能等來轉機。
可是蕭玉就像是這夜突如其來雨，是他意料之外的絕境。他覺得自己氣數不該絕，但是無法控制地看着局面傾斜。
“他媽的…”巴木捂着傷口，說，“阿寧，你快走，一直往西邊，快走！”
“不，要走一起走，哥，你快起來啊！”巴寧眼淚鼻涕一股腦兒的流。
巴寧聽着背後的馬蹄聲，咬緊牙仰面將巴木護在身後。巴木受了重傷本就跑不了多遠，蕭玉帶着人慢悠悠地策着馬兒走來，眨眼間已經攆到了兩人身後。
巴寧拼盡了全力，被蕭玉的禁軍制服了，反手被壓在地上，疼得抽氣。
“蕭玉！”巴木心知跑不掉了，他說，“你若肯刀下留人，我死無所謂，但我弟弟天生神力，或許對你還有用處！”
巴寧拼命的揚起頭來，說：“哥，我不要！我不要跟着他！”
“本王何苦留一個隨時會找我復仇的敵人在身邊，殺了豈不更痛快！”
蕭玉面不改色，讓人瞧不出他的心思。
巴木在劇烈喘息間聲音已經變了調，他不想死，積攢的力氣瞬間爆發：“阿寧，殺了他，殺了他！”
巴寧蹭掉臉上的雨水，瘸着條腿，張開雙臂，穩着下盤，竟然真的掙脫了禁軍的束縛。
他結實的身軀發着抖，看着蕭玉，長喝一聲，衝了過去。他抱住馬兒的脖頸，讓馬兒嘶鳴起來，他不會太多的招式，腳下一晃，把馬兒摔翻在泥水裏。
蕭玉一把攥起巴寧的衣領，巴寧單腳着地，臉龐還很青澀，他掙扎着，捶打着蕭玉的手臂，喊道：“哥，快跑！”
蕭玉拖着巴寧，看巴木滾下泥坡。他卻沒有追，巴寧還要用牙咬，蕭玉擰着他的後領，把他的面頰直接摜在地面，讓他口鼻都悶進了泥窪裏，嗆得整個人都在劇烈掙扎。
“綁了他。”
巴寧聽着蕭玉對後來的禁軍說道，接着就被刀背砸昏了。
暴雨沒下多久就停了，李旦從後策馬趕到。
“王爺。”李旦說，“我馬上率人從東南側包過來，他跑不遠的。”
“一定要儘快，務必給我在三天之內找到他！”蕭玉沉着臉，“就算掘地三尺也得給我找出來！”
“屬下領命！”
“那些私藏匈奴逃犯的人我們抓到不少。”李旦說，“怎麼處置？”
李旦以爲蕭玉要清點人，準備回身叫下屬拿冊子，誰知蕭玉呷了一口茶，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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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旦轉身看了那頭，又看向蕭玉，小聲說：“可我聽說裏邊有些是好人家的兒郎，全殺了？”
蕭玉看向李旦，說：“他們既然包庇收留那些匈奴的時候，就早該想到有這麼一天。若換成是匈奴他們會不會同樣對待？沒道理替敵軍仁慈。況且我問你，人都生着一張嘴，個個都說自己是好人家出身，你哪個信，哪個又不信？”
李旦沉默不語。
蕭玉站起身，說：“濫殺無辜得要看人看事，仁義別用錯了地方。你跟着我這麼長時間了，這些話原本不需要我特地來講，你自個兒想不明白麼？”
李旦垂首要跪。
“不必下跪。”蕭玉倪了他一眼，淡聲說：“你自己是什麼位置認得清，不是門口站守城門的小兵，別把自己放錯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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