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誰投來一顆石頭,“砰”的一聲砸在她的車窗上。她扭頭看過去,是小時候一起玩的傻子,於善。
於善走上來,兩只大眼睛貼着她車窗往裏看,玻璃貼了防窺,什麼也看不見。
她卻能清楚看見於善傻得天真的臉,輕輕深呼吸,顫着手拉開車門。
至少下去看一眼,問問什麼情況。
“咔嚓”一聲響起,於善往後退了兩步。
姜禾擡腳走下去,於善兩只眼睛綻放光芒,手舞足蹈的晃着身子,“姜禾。”
姜禾扯了個難看的笑,眼神瞥向那個窄小的單元門,說道:“好久不見。”
她跟於善算得上青梅竹馬,但她一步步升學,於善卻一直停在小學,也止步於小學,輟學後便整日蹲在小區門口等她放學。
於善打量着她,似乎知道兩個人之間的差別,表情變得小心翼翼,朝她伸出髒兮兮的手,“石頭,給你。”
姜禾倒是沒嫌棄,從他手裏接過幾顆圓潤好看的鵝卵石,並道了一聲“謝謝”。
於善開心的笑了,擦擦手,從兜裏掏出兩顆糖,“給,給你喫。”
姜禾盯着他手上的糖,雙目無神的在發愣,周遭亂糟糟的交談聲不斷入耳。
“聽說死了有三天了,都臭了。”
“能不臭嗎,這大夏天的,那屋子又朝西,再晚一天發現,就要長蛆了。”
“聽說是住隔壁的小姑娘發現的…..”
她聽到這話,胃裏突然翻涌着,顧不上其他,捂着嘴乾嘔了起來,腦子卻不斷迴盪着他們所說的“死了有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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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善看見她這樣,一臉焦急的來回踱步,“姜禾,你怎麼了,怎麼吐了…..”
姜禾腿軟無力,擡手扶在他身上,纔不至於倒下去。
於善看她臉色蒼白,急得都要哭了,顫抖着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小瓶子的藥,“你吃藥,吃藥就好了,你吃藥好不好…..”
姜禾啞着嗓子說,“我沒事……”
話音落下,圍在警戒線外的人羣騷動。
姜禾循着衆人的目光,看向那個窄小的單元門入口。
在衆人的期待之下,一幅白色的擔架走出視線,擔架上蓋着一塊白布,一只如同枯木般的手垂下來,隨着擔架走動,一晃一晃的,彷彿在動。
姜禾的瞳孔猛的放大,周遭喧鬧聲靜止了,頭頂焦灼的陽光彷彿要把人燒穿,燒燼,而她卻渾身都冰涼。
突然,一抹熟悉氣息親入肺腔,一只骨骼漂亮的手擋在了眼前,天旋地轉間,她跌入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中。
“別看,髒了眼。”
頭頂傳來男人沉靜的嗓音。
她整個腦袋埋入男人的懷中,憋了好幾天的眼淚盡數落下,打溼他的衣服。
“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她想瘸腿老頭死,但沒想過親自弄死他,把麻繩系在他脖子上,並沒有繫緊,只是怕他趁她敲門鎖時再起來。
明明出門時,他還喘氣,並且,她臨走前找過姜父薑母,他們應該會給他解綁並處理傷口的…..
司承安撫的摸摸她的腦袋,語氣溫柔,“當然不是你,你是最委屈的那一個。”
說罷,他銳利的眼神越過站在一旁的於善,看向遠處的姜父薑母。
姜父薑母心虛,扭頭走開了。
於善看見姜禾被一個男人抱着哭,他也想哭,便伸出髒兮兮的手,想抱她。
司承見狀擰起眉,給助理使了個眼色,助理立即給攔了下來。
“姜禾,我也要抱抱,”於善嚷嚷着,“抱抱就不哭了…..”
此時,另一邊,警車和救護車啓動,圍着的人羣又變得騷動,社區工作人員高聲提醒人羣,
“散了散了,都散了吧,給車讓讓路。”
司承抱着姜禾讓了讓路,於善也被助理拉到一旁。
很快,熱鬧非凡的樓下只剩下伶仃幾個住戶,不敢上樓去。
“這鬧的,還怎麼住人啊。”
“誰說不是呢。”
“我跟你說,幾天前樓下就不間斷傳來聲音,凌晨我起夜的時候,還聽到邦邦邦的聲音。”
“還別說,真有,就是二樓的,剛纔聽老頭的女兒說,頭骨都敲碎了,被一塊大石頭敲碎的…..”
“哎喲,你倆別說了,我雞皮疙瘩起一身,幸好我夜班沒聽見。”
“那麼八卦跟警察說去。”
那人擺擺手,“死都死了,家裏東西也沒丟,有什麼好說的,死得難看也是死,解脫了。”
“說得也對,這老頭太能活了…..”
司承接過姜禾手裏的車鑰匙,丟給助理,便將她抱起,闊步離開。
於善追在身後,“姜禾,你別走,別走好不好…..”
他一路跟到了小區門外,姜禾才被男人放下。
姜禾的眼淚止不住的在落,她擡手,指尖輕輕抹掉淚珠,努力維持正常的音色:“你回去吧,有時間再見。”
話音落下,主駕的司機下車,恭敬的打開邁巴赫的後座車門,“先生,太太,請。”
司承首先上了車,在車裏等她。
於善看見司承上車,意識到姜禾又要走了,委屈的倔着嘴,一副要哭的表情,髒兮兮的手拘謹的搓着褲子,想給她擦眼淚,卻又不敢。
最後,他從口袋裏掏出那兩顆糖,遞給她,“給你喫。”
姜禾猶豫片刻,伸手拿了一顆,“謝謝。”
隨後,她當着他的面,剝開糖果,放入口中。
於善笑了起來,“甜嗎?”他又伸過手,示意她還有一顆。
姜禾扯了個梨花帶雨的笑容,“很甜,這顆留給你吧,我要回去了,再見。”
於善收了收手,眼睜睜看着她上車,在車門合上那一瞬,說道:“我把壞人打死了….”
可惜,車子揚長而去,除了他,無人聽到。
車上。
姜禾靠在司承肩上,思緒很亂,嘴裏橙子味的糖果甜得有些發澀,另一邊手還緊握着幾顆鵝卵石不放。
司承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把沾滿灰塵的鵝卵石拿掉,丟到一旁的座椅上,而後與她十指相扣。
“你會不會,想跟我離婚。”她死氣沉沉的問。
司承理了理她粘在臉上的髮絲,“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這輩子都不會。”
她擡起頭來,沾滿淚水的眼睛直望進他的眼底,“可是我…..”
他打斷,“你沒錯,別再去想這些,他並沒有對你做什麼,你只是正當的防衛,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做出反應,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