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坐在馬車上,她想着在茶館裏與文氏的對話,不禁靠在迎枕上,按揉着脹痛的太陽穴。
秦老夫人與秦景驍的態度,令她心裏懼怕。
她一直汲汲營營,就是怕被趕回柳家。
秦老夫人罰她跪祠堂,罰她抄女德,她都老老實實遵從。就連拿走掌家權,她都不敢分辨,小心翼翼地收斂着,討好着他們。
可這心裏,終究是怨了,也是恨了。
太不甘心
柳氏揉搓着依舊隱隱作痛地膝蓋骨,眼底閃過沉鬱,這些屈辱,她遲早都要還回去
只是她不蠢,文氏與她聯手,文氏想要爲她的女兒報仇。但她也是秦家的人,如果按照文氏說的去做,到時候她也逃不掉。
柳氏覺得她得好好想一想,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對秦家人下手。
如果事蹟暴露出來,她吃不了兜着走。
上一次,將秦玉霜騙出府一事,讓她心有餘悸。
柳氏想要再爭取一番。
回到府中之後,秦景驍正好沐浴出來,底衣鬆垮穿在身上,露出精壯結實的胸膛,上面遍佈着猙獰地傷疤,其中一條從左胸斜貫右腹。
柳氏看着有些怕,一眼,她就移開視線。
秦景驍見她進來,將衣帶繫好。
柳氏坐在桌旁,試探地問道:“相公,大嫂近來對我似乎很有意見,今後這偌大的府邸裏,都是長房在做主。大嫂管着長房與娘他們就夠辛苦了”見秦景凌板着臉,目光陰冷地望着她,柳氏咽一咽口水,緊張地說道:“我不是想要掌權,就是想替大嫂分憂,咱們一家從將軍府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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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整個家都是她說了算,又沒有秦老夫人壓在她的頭上,輕鬆又自在。
秦景驍冷聲道:“父母在,不分家。你若想要拆散秦家,別怪我不念夫妻情分。”
柳氏攥緊手裏的錦帕,她看着秦景驍穿上袍子,拉開門出去,揮手將桌子上的茶盞打落在地上。
門外守着的婢女急忙進來,看着滿地瓷器碎片,跪在地上收拾。
柳氏心氣不順,無論她說什麼,秦景驍都不贊同。
甚至威脅她
柳氏悲哀地發現,這個秦家已經沒有她立足之地。
婢女將瓷片收拾乾淨,準備扔出去,柳氏突然問道:“二少爺,三少爺何時回府”
“除夕回來。”婢女道。
柳氏現在能夠倚仗的只有兩個兒子了,她招來婢女,對她耳語一番,然後讓她快去辦。
秦景驍靠不住,秦老夫人看重兩個孫兒,她就讓兒子去提分家。
婢女趕忙請人送口信去軍營,讓秦麟、秦銘回府。
秦麟、秦銘與秦淮從訓練場上下來,聽到府裏傳來的口信,秦麟與秦銘皺緊眉心,不知道他娘好端端地怎麼就病倒了
秦淮道:“明日就除夕,軍營也沒事,二嬸孃現在病了,我們提前一天回府也不要緊。”
有秦淮這句話,秦麟、秦銘便無多少顧慮,告假回府。
軍營駐紮在京郊附近,但是他們不常回府,秦淮直接去長房,秦麟與秦銘去見柳氏。
柳氏臉色蠟黃,病懨懨地躺在牀上。
秦麟與秦銘看着柳氏虛弱的模樣,詢問婢女,“請郎中醫治了嗎怎麼回事”
“還沒有,奴婢不敢”婢女按照柳氏交代的話說道:“姑奶奶與姑爺置氣回府,鬧着要和離。姑爺對姑奶奶用情至深,二夫人不想他們鬧得覆水難收,將姑奶奶哄出府,讓姑奶奶與姑爺開解心結,闔府上下都怨怪二夫人擅作主張,懲罰她跪祠堂,膝蓋都腫成饅頭,還要抄寫女德,掌家的權利也被收回去,如今全都歸大夫人管着。”
“二夫人如今失勢,府中有些眼皮子淺的看菜下碟,二夫人積憂成疾。病成這副模樣,也不敢去請郎中,生怕打擾到大夫人。”婢女說着紅了眼圈。
府中家規嚴厲,從未出現過以下犯上的事情。婢女口中下人看菜下碟,顯然是經過人授意。而今是蔣氏掌權,柳氏病了都不敢去找蔣氏請郎中,究竟是誰搞的鬼不言而喻。
秦麟看着柳氏閉着眼睛,淚水從眼尾滑落,他緊皺着眉心,沉默不語。
秦銘不悅道:“大伯孃管着家裏的庶務,這些瑣碎的事情,你們還要拿去煩大伯孃作甚自己去請郎中給我娘治病就是,一個個都是不得用的人,你們就是這般伺候我娘還不快去請郎中”
婢女一怔,似乎沒有想到會挨一頓罵,連忙跑出去請郎中。
秦銘皺緊眉心道:“娘,你看看你都挑些什麼人這些婢子一點主見都沒有待會我和二哥去大房喫飯,讓大伯孃給你挑幾個機靈的。”
柳氏氣得要嘔血
她怎麼就生了這麼個蠢兒子蔣氏不安好心,偏他們一心向着長房
“麟兒。”柳氏有氣無力地喚一聲秦麟,“娘心裏難受,這個家只怕是容不下我。你祖母與你爹說,要將我送回柳家,這不就是被休回去我做錯什麼了他們這般狠心對我長久這樣下去,我怕是要活不下去了”
秦麟與秦銘斷奶之後,放在秦老夫人身邊養着,五歲之後居住在前院,秦老將軍請西席給他們開蒙,親自教他們習武,與柳氏並不怎麼親厚,看待事物便不偏不倚。
柳氏小家子氣,愛計較,佔便宜,兄弟兩都看在眼裏。
如今聽說他們娘生病,趕着回來看她,聽她一訴苦,便知不是想見他們,而是另有隱情。
“娘,你心裏有什麼打算,直說了。”秦麟開門見山。
柳氏臉色一僵,訕訕道:“娘出身低,在府裏他們都瞧不起,日子過得很壓抑。心裏尋思着搬出去住,我們二房自己做主。”
秦麟沉默半晌,垂着眼皮子道:“娘知道自己出身低,待人接物一事上,只怕應付不過來。世家裏最重規矩,你若是做錯一步,便是與人結仇。”說到這裏,秦麟擡頭看向柳氏,“娘若覺得府中住得壓抑,兒子在外置辦了一座宅子,你可以搬過去住。”
“麟兒”柳氏不可置信道:“你是要將娘一個人移出府去”
秦麟語氣淡漠道:“娘自己瞧不起自己的出身,便覺得別人也同樣瞧不起你,你忘了自己是將軍府的夫人。在這府中讓你過的不舒坦,覺得擡不起頭來,抑鬱成疾,倒不如搬出去放寬心情。”
柳氏面色一變,還未等她開口,秦麟道:“不說祖父、祖母尚在,即便他們不在了,這個家也不會分。娘只管安心養病,若是還有什麼不能解決的事情,儘管告訴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