笄禮

發佈時間: 2024-11-19 18:3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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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珣十五歲生辰來得很快,繡娘送來的及笄服早前幾天便試了一遍。她甚少穿紅色,何況上頭繡著龍鳳這等高貴之物。

女帝將她及笄禮的地點設在宮中的太極殿,那裡向來是帝皇加冕之所,朝臣雖已明了女帝用意,卻也不敢多加阻攔,尤其是在徐家勢力一再被削弱之後。

六月天的夜晚燥熱不已,謝珣正伏在桌案邊,安安靜靜地寫自己的禮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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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上頭那個極大的“趙”字,她猶豫地看了眼身旁翻閱奏折的女帝,道:“娘,爹不會是生氣了吧。”

鎮遠將軍謝秦駐守邊疆,已有三年未曾回京。按理說自己親生女兒的笄禮,無論如何也不應當缺席。

然而前日謝秦一封書信傳來,道是邊疆有鬧事者,今次趕不回去。

其實邊疆不平,日日都有新麻煩,便是比他低幾個等級的將士也處理得了。他以此為借口,無非就是不想回來。

女帝的朱筆頓了頓,在奏折上落下一抹殷紅。她乾脆扔了那一張,重新抽出一張翻開:“隨他去。”

生什麽氣,無非是氣自己硬要傳位給謝珣,硬要將她改為趙姓,硬要將偌大的江山壓在她身上。

可是,她也有自己的難處。

她瞟了眼心不在焉的女兒,問道:“你爹可送了你及笄禮?”

謝珣點頭:“自然。”

女帝揚了揚下巴:“給朕瞧瞧。”

待謝珣吩咐人取來,便被女帝拿在手中細細摩挲。

那是枚鳳頭釵。

趙妘有些恍惚,他倆初識便是因為她掉了是鳳頭釵,恰好被他撿到。

她捏著那釵子放進袖中,似乎直接將其納為己有。

謝珣有些著急:“娘,哪有您這樣的!”

這金銀釵子她雖不缺,但到底是親生父親送的,自然有特殊意義。

“別叫喚了,國庫裡的東西你自己挑。”

她這典型就是用金錢堵嘴,然而謝珣不樂意,這國庫裡的東西待她繼位便都是她的,這算什麽好處。

趙妘有些頭痛,這個魔星被她養得天不怕地不怕,須知自己不僅僅是她母親,亦是一國之君,然而她對自己絲毫沒有懼意。

她繼續道:“那個蔚氏你自己處理。”

謝珣當即喜笑顏開,她娘這意思豈不要遂了她的心願麽。她親熱地貼過去:“娘真好。”

趙妘輕哼一聲,又加一句:“莫要告訴你爹。”

謝珣自是應下。

及笄那一日,謝珣先跟隨女帝前往宗廟,她本就是趙妘的孩子,當初跟謝姓也是因為先帝極其忌憚謝家。現下將她名字改個姓寫在趙氏族譜上,也省去了’修改的麻煩。

謝珣看了眼身旁靜立的女帝,瞧她面色沉靜,嘴角卻有一抹嘲諷的笑。

百官朝拜過後,謝珣獨自走上太極殿前的長階。她忽而覺得心中孤單,從前也受邀去過旁人的笄禮,當是只覺熱鬧美好,卻從未想過心中也會有一抹寂寥。

她一步步端莊地走著,到了最高處,與女帝對上了眼。

她的娘親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平日裡美豔無雙、絕代風華,此刻在這上頭端的是皇帝的氣派。然而她總覺得,在看見自己走上來的那一秒鍾,女帝顯而易見地松了一口氣。

這是為何?她一直以為女帝厭惡徐家,連帶著不喜大皇女趙瓊,又因與謝秦羈絆半生,這才要將自己立為皇太女。可為何,她彷彿終於卸下了全身的重擔一般?

來不及多想,女帝執起她的手,聲音擲地有聲:“吾女趙珣,聰穎機敏,能當大任,今立其為大乾皇太女,護我大乾江山。”

趙珣……

謝珣有些恍惚,她掃了眼四周。謝家人喜笑顏開,徐雍面帶厭惡,趙瓊面無表情。

她緊了緊喉嚨,跪下來虔誠地接過那道聖旨。

……

這一日過得疲憊不堪,與其說是笄禮倒不如說是皇太女的冊封大典。

頭上那頂鳳冠架在她腦袋上,險些要將她的脖子壓塌。

太陽西沉,她結束了最後一項,正坐在輦車上揉酸痛的肌肉時,這才想起彷彿忘了什麽。

蔚自閑!他幾日前傳信言道已在路上,她生辰這日必能趕到,謝珣便叫他去郡主府等她!

然而,她卻忘了!

謝珣心裡暗叫一聲不好,吩咐人立刻去往宮門。好在去得及時,還未曾下鑰,謝珣來不及坐馬車,急急忙忙地揚起馬鞭向宮外奔去。

等她終於趕到,慌慌張張掀開郡主府正堂的門簾,正看見一身青衫的少年郎身形筆直,一頭墨發梳得一絲不苟,配上如玉的五官,平白叫她一日裡都躁動不已的的心平靜了下來。

那人轉過頭,溫柔地笑:“阿尋。”

謝珣撲過去,同他撞了個滿懷,許是一日裡都忙碌不已,如今聲音裡帶了絲委屈:“……好想你。”

蔚自閑摟住她的腰,不去看她的侍女們驚異的眼神,嗓音柔和:“我也想你。”

趙嬤嬤見狀,只得識相地領著一眾下人退出去。這蔚氏小公子既然能進城,就說明陛下已經知曉。她一個下人,更沒資格管了。

謝珣急急地抬頭,問:“你可是等許久了麽?”

蔚自閑性子一向是將苦水自己咽下,但許是怕二人分離許久,情分些許生疏,便含蓄答道:“午時到的,不久。”

謝珣“撲哧”一聲笑出來,點了點他的鼻頭,嬌俏道:“午時到現在,確實不久。”

她既已看出自己的意思,蔚自閑便不再斟酌,只與她額頭相抵:“等了許久,我進不去那裡,只能等你來找我。”

謝珣耳畔泛紅,聲音軟下來:“我定然會來找你的,我喜愛你,你不是知道麽,蔚郎。”

良久,才聽他答了句“好”。

兩人靜靜地抱在一塊,享受著愜意的時刻,好巧不巧,謝珣的肚子響了一聲。

見蔚自閑眼帶笑意,她輕捶了下他的肩膀,埋怨說:“我一日都沒好好吃飯了。”

他揉了揉她方才在路上被風吹得凌亂的頭髮,語氣溫柔:“我陪你去用飯。”

他沒說,雖然郡主府待客之道極佳,但他一心念著她,所以也未曾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