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蕙立即叫人備車。
拿著魏曕的腰牌,殷蕙順順利利經北門出了王府,直奔廖秋娘的烤肉饃鋪子。
此時已經接近晌午,鋪子生意最火,廖秋娘戴著面紗,若無其事地忙碌著,反倒是梨花,不時停下來觀察她的狀態。
殷蕙坐在馬車上,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廖秋娘臉上的面紗讓她更加不安。
她吩咐車夫繞到這宅子的後門,與廖秋娘的母親寒暄過後,找個借口讓她請廖秋娘過來。
廖秋娘一聽三夫人來了,下意識地看向梨花。
梨花回避地低下頭。她知道廖秋娘不想勞煩三夫人,可三夫人派她過來就是為了保護廖秋娘,結果她平時對付小流氓管用,關鍵時刻卻什麽也沒幫上,讓廖秋娘受了那麽大的委屈,如果再瞞下此事,如何向三夫人交待?
“這邊你們倆看著點,我離開一會兒,如果饃都烤完了我還沒回來,便打烊吧。”
廖秋娘沒有責怪梨花什麽,今日如果不是有梨花在,她既藏不下那根簪子偷襲殷聞,後來恐怕也沒有勇氣一個人面對那麽多人的責備與唾罵。
都是為了她好,她明白。
是她自己不爭氣,真以為天上會掉餡兒餅,真以為自己的饃好吃到人家願意白花十兩銀子。
跟著照料母親的小丫鬟,廖秋娘回了後宅,勸母親回去休息,她單獨招待三夫人。
她一早就在鋪子裡忙,廖母起得晚,這才看見女兒,疑惑道:你臉怎麽了?”
廖秋娘笑:“濺了油點,塗了藥膏很難看,遮掩點免得驚到食客。娘快回去吧,三夫人還等著我。”
廖母只好走了。
殷蕙讓金盞守門,她看著廖秋娘道:“你在王家,究竟發生了什麽?秋娘,我出來一趟不容易,你如實告訴我,別叫我擔心。”
廖秋娘不受控制地落下淚來,跪到殷蕙面前,解開面紗,露出一張殘留巴掌印的紅腫小臉。
殷蕙深深地吸了口氣,怒火在胸口翻滾:“誰乾的?”
廖秋娘哽咽著,全盤托出。
殷蕙渾身發冷,沒想到她做了那麽多,殷聞還是不肯放過廖秋娘,布了那麽一盤縝密的局佑廖秋娘入甕。
廖秋娘做的饃好吃,連燕王、魏曕都喜歡,王家有錢,真花十兩銀子請廖秋娘過去烤饃也不算稀奇,讓丫鬟端茶招待一下也是基本的禮數,這一套一套的,讓兩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如何防備?
梨花也只是會功夫罷了,擋得住明刀,防不了暗槍。
“你身上可還有別的傷?”殷蕙扶起廖秋娘,先關心道。
廖秋娘搖搖頭,以為夫人要問別的,低眸解釋道:“他摸了我,但沒有得逞。”
那聲音顫抖,脆弱又倔強,殷蕙心疼地將人抱進懷裡。
殷聞武藝不俗,廖秋娘能從他手裡逃出來,堅定的心性與臨危不亂的勇氣缺一不可,這麽好的小姑娘,上輩子卻在如花的年紀橫死,如今也被殷聞糾纏算計。
“報官去吧,不能白受這委屈。”拿出帕子幫廖秋娘擦掉眼淚,殷蕙決定道。
那十年她忍了太多的氣,礙於身份不好發作,可她知道忍氣吞聲的滋味不好受,殷聞畜生不如,憑什麽要廖秋娘忍?
廖秋娘卻搖搖頭。
在王家的時候她就沒考慮報官,一路走回來,她也越來越冷靜。
不提殷老爺、三夫人的恩情,她報官有用嗎?除了梨花,根本沒有人能替她作證,王家少爺王老太太圓臉丫鬟都是殷聞的幫凶,只要他們一口咬定殷聞沒有出現過,亦或是殷聞只是在王家做客,臉上的傷來自別處,官府能做什麽?梨花是她的夥計,當時又昏迷了,講不清細節,官府不會信。
除了讓她的清譽掃地,除了連累三夫人被王府貴人們看不起,報官沒有任何好處。
聽了廖秋娘的話,殷蕙陷入了沉默。
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殷聞罪有應得,可她不能不考慮廖秋娘的處境,如廖秋娘所說,報了官殷聞也能摘乾淨,廖秋娘卻要承受平城百姓鋪天蓋地的非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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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十四歲。
“那你就打算這麽忍了?”殷蕙不甘地問。
廖秋娘:“不,我會求老爺主持公道,老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跟我爹都信他。”
殷蕙再度沉默。
祖父的確很好,周圍的人遇到不平之事,祖父都會公平處理,祖父也很仁厚,廖家為了給廖母治病導致家境窮困,祖父一直都有接濟。
可是,殷聞是祖父最愛重最信賴的長孫,祖父早已把殷聞當成了殷家產業的繼承人,祖父真會為了廖秋娘,大義滅親把殷聞扭到官府嗎?
殷蕙沒有對廖秋娘隱瞞她的顧慮。
廖秋娘道:“我不需要他去官府受罰,我只是想讓殷老知道他的所作所為,讓大少爺明白我不是好欺負的人,讓他不敢再……”
說到這裡,廖秋娘泣不成聲,無論廚房裡殷聞的強迫還是王老太太等人的議論紛紛,都讓她後怕。
殷蕙抱住她,等廖秋娘慢慢地冷靜下來,殷蕙低聲道:“初七祖父應該回來了,那日你先去錦繡樓等我,我陪你去。”
殷蕙從廖家離開不久,一個躲在巷子角落的矮小布衣男子匆匆離開,一路跑回殷聞在城西置辦的一座宅院。
殷聞在照鏡子,廖秋娘在他臉上劃下一道寸長的傷痕,疼歸疼,倒不是很深,不知道會不會留疤。